## 第4章

祁北辰站在落地窗前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。窗外，城市的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，而他的思绪却全被一个身影占据——颜晓晴。

自从那天在小店避雨后，她的身影就频繁地闯入他的脑海。那双在谈论设计时会闪闪发亮的眼睛，那个面对他的强势依然倔强扬起的下巴，还有品尝甜点时嘴角浮现的小酒窝…

酒杯被重重放在桌上。祁北辰皱眉，对自己这种反常状态感到恼火。三十二年来，他从未让任何人——尤其是女人——如此干扰他的思绪。

"祁总，您要的医院资料。"林默敲门进来，递上一个文件夹。

祁北辰迅速收敛表情，恢复一贯的冷静。"颜设计师的父亲，情况怎么样？"

"肝癌中期。本来在第三医院接受常规治疗，但预后不太理想。"林默停顿了一下，"按照您的安排，已经转到了中心医院的VIP病房，由肝病专家陈教授团队接手。"

祁北辰点点头，翻开文件。颜晓晴从未向他提起父亲的病情，但他从她工作室里散落的医疗账单和那通他"恰好"听到的电话中拼凑出了真相。

"不要让她知道。"他合上文件，"以医院特别医疗计划的名义进行。"

林默欲言又止，最终只是点头退出办公室。

祁北辰重新站到窗前。他知道自己这种行为很反常——为什么要默默帮助一个只是商业合作关系的设计师？更荒谬的是，他居然不想让她知道。

手机屏幕亮起，是颜晓晴发来的消息：「戒指的3D模型已完成，明天上午可以来看成品效果。」

祁北辰的拇指悬停在屏幕上方，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斟酌回复的措辞。这太不像他了。最终，他只回了一个简单的「好」字。

放下手机，他走向办公室角落那扇隐蔽的门。输入密码，门无声滑开，露出一间小小的琴室。这是他的秘密空间，连林默都不知道它的存在。

修长的手指落在黑白琴键上，肖邦的《夜曲》缓缓流淌。只有在钢琴前，祁北辰才允许自己卸下所有伪装。音乐是他唯一的情绪出口，从十五岁被父亲送到英国寄宿学校那天起就是如此。

琴声渐急，如同他此刻纷乱的心绪。那个倔强的小设计师，为何能如此轻易地穿透他筑起的高墙？

琴声戛然而止。祁北辰合上琴盖，决定用冷水澡浇灭这些无用的思绪。

次日清晨，颜晓晴比约定时间提前半小时到达祁氏集团。她手里捧着精致的蓝丝绒首饰盒，里面是她熬了三个通宵完成的戒指模型。

电梯门刚要关闭，一只手突然伸进来拦住了它。一个身材微胖、面带傲慢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，身后跟着两个西装笔挺的年轻人。

"你就是颜晓晴？"男人上下打量她，目光在她简单的衣着和手中的首饰盒上停留，"听说祁总花大价钱请你设计订婚戒指？"

颜晓晴礼貌地点头："您好，我是颜晓晴。请问您是…?"

"刘世昌，祁氏集团董事。"男人挺了挺胸，"我在珠宝鉴赏方面有些造诣，也许可以给你些…专业建议。"

电梯到达顶层，刘世昌不由分说地跟着颜晓晴走向祁北辰的办公室。"让我看看你的作品。"他伸出手，语气不容拒绝。

颜晓晴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打开了盒子。戒指模型在灯光下熠熠生辉，星轨造型独特而优雅。

刘世昌嗤笑一声："就这？祁总未婚妻可是周氏集团的千金，你就拿这种学生作品糊弄人？"

颜晓晴的手指收紧："这是根据祁先生的要求设计的。"

"祁总不过是被你的外表迷惑了。"刘世昌压低声音，"像你这种小设计师，最好认清自己的位置。趁早退出，免得难堪。"

颜晓晴的脸因愤怒而发热，正要反驳，办公室门突然打开。

"刘总，有事？"祁北辰的声音冷得像冰。他站在那里，西装笔挺，目光锐利地在两人之间扫视。

刘世昌立刻换上笑脸："祁总，我正好碰到这位颜小姐，就想着帮您把把关。毕竟订婚戒指不是小事…"

"不必了。"祁北辰打断他，"我的选择不需要别人认可。"

刘世昌脸色变了变："但董事会都认为，以您的身份，至少应该选择国际知名品牌…"

"董事会？"祁北辰冷笑，"什么时候我的私事需要董事会批准了？"

办公室外的助理们纷纷低头假装忙碌，气氛剑拔弩张。颜晓晴站在原地，进退两难。

最终，刘世昌讪讪离开。祁北辰示意颜晓晴进办公室，门一关上，他整个人似乎放松了些。

"别在意刘总的话。"他出人意料地解释道，"他和我父亲是旧识，总以为自己有特权。"

颜晓晴惊讶于祁北辰的解释——这完全不像他平时的作风。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首饰盒："这是成品模型，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调整的。"

祁北辰拿起戒指，在灯光下仔细端详。模型完美呈现了设计图中的每一个细节，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精致。

"转动机关在哪里？"他问。

颜晓晴指向戒圈内侧的一个微小凸起。祁北辰轻轻一按，戒托果然缓缓转动起来，钻石如同星辰流转，美得令人屏息。

"完美。"他轻声说，目光却落在颜晓晴脸上而非戒指，"你的才华…令人惊叹。"

这样的直接赞美让颜晓晴耳根发热。她低头整理工具掩饰自己的慌乱："还需要确定主石的材质和大小，以及…"

"颜晓晴。"祁北辰突然喊她的全名，声音低沉，"看着我。"

她抬起头，对上祁北辰深邃的目光。那一瞬间，空气仿佛凝固了。祁北辰向前一步，距离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。

"祁总！紧急文件需要您签字！"林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，打破了这一刻的魔力。

祁北辰退后一步，表情恢复冷静。颜晓晴匆忙收拾东西，心跳如鼓。刚才那一刻…是她的错觉吗？

"明天我带真石样品来给您过目。"她快速说完，几乎是逃出了办公室。

走廊上，颜晓晴深呼吸几次才平静下来。经过一间会议室时，她无意中听到里面几个员工的谈话。

"…祁总居然为了那个小设计师怼了刘总？前所未闻！"

"听说她父亲在中心医院VIP病房，祁总亲自安排的…"

"不会吧？祁总从不插手这种小事…"

颜晓晴僵在原地。父亲转院的事情，她一直以为是医保政策的调整。难道…是祁北辰？

她立刻拨通了医院的电话。十分钟后，挂断电话的颜晓晴站在祁氏集团大楼的大堂里，思绪万千。父亲确实是被一个"匿名资助人"转到了最好的病房，由顶尖专家接手治疗，而这一切都发生在她接下祁北辰订单后不久。

为什么？为什么要默默帮助她？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她…当他明明已经有未婚妻？

这些问题在颜晓晴脑海中盘旋，直到她回到工作室。推开门，她惊讶地发现祁北辰正坐在她的工作台前，翻看她的设计草图。

"祁先生？您怎么…"

"戒指模型我拿走了。"祁北辰站起身，"有些细节需要当面讨论。"

颜晓晴放下包，直视他的眼睛："我父亲的事，是您安排的？"

祁北辰明显愣了一下，随即皱眉："谁告诉你的？"

"为什么要这样做？"颜晓晴向前一步，"我们只是商业合作关系，您没有义务…"

"我高兴。"祁北辰打断她，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冷硬，"不需要理由。"

两人对峙片刻，颜晓晴突然笑了："您真是个糟糕的撒谎者。"

祁北辰挑眉："什么意思？"

"如果您真的不在乎，就不会偷偷帮忙还不让我知道。"颜晓晴大胆地说，"就像您收藏我的学生作品一样…您其实比表现出来的要柔软得多。"

祁北辰的表情变得复杂。他走向窗边，背对着她："别自作聪明。在商言商，我只是需要一个状态良好的合作伙伴。"

"那为什么弹钢琴？"颜晓晴突然问。

祁北辰猛地转身："什么？"

"您的右手食指和无名指上有长期弹琴留下的茧。"颜晓晴指了指自己的手，"而且您办公室有隔音设计，我猜…里面有一架钢琴？"

祁北辰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，随即是警惕："你很善于观察。"

"设计师的职业病。"颜晓晴微笑，"音乐是您的…解压方式？"

一阵沉默。祁北辰的表情几经变化，最终叹了口气："没人知道这个。"

"我会保密的。"颜晓晴轻声说，"就像您帮我保密医疗费的事一样。"

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，某种无声的理解在彼此间流动。祁北辰的手机突然响起，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。

接完电话，他的表情恢复了商业精英的冷静："我有急事要处理。明天见。"

颜晓晴点头，目送他离开。关上门后，她靠在门板上，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刚才祁北辰坐过的椅子。这个男人就像一座冰山，而她刚刚窥见了水下的一角。

与此同时，祁北辰坐在车里，罕见地走了神。林默从后视镜看了他好几次，终于忍不住问："祁总，一切还好吗？"

祁北辰没有回答。他的指尖轻轻敲击着膝盖，仿佛在弹奏一首

只有他能听见的曲子。颜晓晴看穿他的方式令他不安，却又莫名地…感到释然。

这种感觉太陌生了，陌生得几乎让他恐惧。